被解放的记忆
与永不复返的时间谴责不已
1
经过毫无目的的漫长旅程,瑟丽雅终于站在格雷的面前。至于地点,则是一座不知其名的古老遗迹。
「我总算找到你了。」
瑟丽雅举起剑,面向全身覆盖在甲胄底下的格雷。
被密不透风的头盔覆盖住的脸,也看着眼前的她。
「大家都已经死了卡歇尔艾蜜。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往昔伙伴们的身影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剑尖微微摇晃。
在这当中最鲜明的印象,是卡歇尔离开人世时的样子。
地点是他们在旅途中投宿的一个小村庄。他为了守住可以拯救被石化村人的药水,因而被魔物砍了一剑。那时的景象,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浮现了。
为了打听出某个宝物的秘密,因而被威尔诺亚的军人抓住,最后在严刑拷打下因而殡命。关于艾蜜的死,就只留下这个谣言而已;但是,卡歇尔不一样。卡歇尔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而且,就死在她的眼前。
其实,本来还希望以后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瑟丽雅抿着嘴唇,握剑的手再度用起力来。
「打从那一天,从你杀了蕾米雅那时开始,一切就都变得不对劲了!结果,大家因此而分散各地。所以,你必须负起责任,以死谢罪!」
格雷依然保持沉默,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也没有要拔剑的样子。
「你说句话行不行!」
瑟丽雅高声喊了起来。不过,格雷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她而已。
「你说说话啊!告诉我,那些都是骗我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吧!你根本就不会杀蕾米雅,对吧!」
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回音。只有头盔稍微动了一下,表示对方别开了视线而已。
再也无法遏止的泪水,有一滴沿着颊边滑了下来。
「不管你说什么都好要是我就这样杀了你,那我就真的是孤单一人了,不是吗所以,求求你。」
「真的很抱歉。」
覆盖在头盔底下的细微声音这样说着。
「那一天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
被铁手套覆盖的手抓住了头盔。
头盔被掀了起来。
「啊啊啊。」
剑从瑟丽雅手中滑脱。
全身顿时失去力气,膝盖也撑不住了。
本来格雷的头应该在那里,但却已经不在了。铠甲当中只有空气而已。
*
「啊啊啊。」
已经失去肉体的格雷,只能茫然地望着全身无力、倒在地上的瑟丽雅,/心中充满了懊悔之意。
那种思绪,或许是因为刚刚他对瑟丽雅做的事而产生的;也可能是对一直撑到现在的自己产生的;更或许是向那一天的蕾米雅忏悔也说不定。他自己并不是非常了解。
那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格雷和卡歇尔一行人在森林当中遭到大群魔物袭击。边逃边打的格雷和蕾米雅,不小心跟别的伙伴走散了。最后,格雷为了保护蕾米雅,身体被魔物的爪子撕开,当场死亡。他本来那时就该没命了。
那时,身为魔法师的蕾米雅,就对他使用了换魂之法。
当格雷醒来之后,看到蕾米雅的遗体就在身边,因而大吃一惊。
哭倒在地的他,注意到留在她手中的一本魔法书。至于展开的那一页,内容正好就是换魂之法。
格雷照著书上写的方法,施行了换魂之法。可是,由于这个时候连结他肉体和灵魂的锁,原本应该是属于蕾米雅的。结果,整个法术无法顺着他的意思发动,最后只能以失败收场,蕾米雅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同时,生命之锁的连结因而失效,他自己的灵魂跟肉体也因此被分离开来。
可是,不晓得是因为什么理由,那把锁最后还是将格雷的灵魂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因此,他就变成一个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的人。
在有些恍惚的状态之下,他跟同伴们会合了。
「太好了,你没事咦,蕾米雅呢?你们没有在一块吗?」
听到卡歇尔这样询问,格雷只能回答:
「她被我杀了。」
就只有这样而已。接着,他随即向伙伴们告别。
自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单独一人持续不断的旅行着。因为,他想要找到可以拯救蕾米雅灵魂的方法。
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找不到方法。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在尔后的漫长日子里,他就只能怀着那份后悔以及绝望,持续不断地流浪着。
「灵魂并不是可以轻易由人使役的东西。」
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过头去,只见有一个女性站在那儿,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是一个身穿湛蓝色的钟甲、有着银色长发的女性。
「你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否有思考过,这当中究竟隐含着什么意义吗?」
女性流露出诘问的眼神,对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格雷什么话都答不出来。那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将你的灵魂与生命连结在一起的那个锁。被投注在其中的思念,你曾经感觉到过吗?」
强烈的冲击宛如箭矢一般,贯穿格雷的全身。蕾米雅的倩影掠过脑海当中。她以如同太阳一般的灿烂笑容望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吗蕾米雅。」
格雷的手按着胸前,垂下头来。他想哭,但他却已经无法哭泣了。
「很抱歉可是,我已经什么都。」
「那么,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走呢?」
「咦?」
格雷在惊讶当中抬起头。
女性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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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可以为你指引将来要走向的道路。或许,我也可以赋予你继续走下去的意义。」
这时,格雷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找出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听过的传说故事。那就是遴选魂魄的人女武神。
格雷慢慢抓住了她伸出的手。
2
这是在成为英灵的格雷被传送到天界之后发生的事。就在不是固定联络时间的时候,有讯息从亚斯天陆传来了。
由于三天前路西欧才私自使用水镜与她联络,因此,蕾娜丝一开始还以为这次又是他传来的讯息。
但在她怒视着的空间当中,出现的人却是芙蕾。
「怎么了,蕾娜丝?你的脸色看来好可怕。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不,什么事都没发生。」
蕾娜丝苦笑着回答。
「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话说回来,芙蕾。怎么回事?我记得现在不是定期联络的时间吧?」
「现在就是所谓的紧急状况啰。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处理一下。」
芙蕾耸耸肩,露出自我解嘲般的笑容。
「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喔。」
「嗯。」
芙蕾轻轻点头,随即以严肃的表情面向蕾娜丝。
「我就简明扼要的说吧。你之前送来的那位英灵记得叫路西欧吧?他把龙之宝玉偷走了,我们担心他已经将它送到米德加尔特去了。」
蕾娜丝不禁睁大眼睛,倒抽一口气。
「所以,我们希望你去把龙之宝玉给找回来。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它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可以麻烦你去找吗?」
听到这个问题,蕾娜丝眨了眨眼。
芙蕾好像很疑惑地望着她。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蕾娜丝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什么?」
「你说宝珠被送往米德加尔特,有证据吗?」
「有留下痕迹啊。就是透过水镜送出东西留下的涟漪。」
「是吗。」
蕾娜丝低下头来,用手按着唇。思绪飞快地在脑海中掠过,根本停不下来。
「蕾娜丝,你怎么了?」
芙蕾的声音让她的思考暂时停了下来。蕾娜丝拾起视线、甩了甩头。
「没什么。可以另外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没问题。」
「你说宝珠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问路西欧呢?」
问完之后,只见芙蕾略略别过视线。
蕾娜丝下意识地皱起了双眉。在她的额角附近,仿佛有着一种轻微的刺痛感。
「他已经死了。所以,我就算想问也问不到啊。」
「死了你的意思是因为要对他惩罚,所以杀了他?」
蕾娜丝以冷漠的表情瞪了回去,但换来的却是芙蕾的轻轻一笑。
「不是那样的。是洛基偶然发现他偷了宝玉,因而杀了他。似乎是他想拿回宝玉,可是遭到反抗的样子。」
「这样啊。」
蕾娜丝垂下视线,轻声一叹。
「知道了,我已经问完了。」
「是吗?那就麻烦你,尽快把龙之宝玉给找出来。请你务必牢牢记住,这是分秒必争的紧急状况。」
蕾娜丝依然垂着视线,默不作声。
通讯就到这里中断,芙蕾的影像随即消失。
蕾娜丝依旧茫然地漂浮在原地,继续待了好一阵子。
透过水镜、有些扭曲的路西欧幻影,浮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他的双眼笔直地看着她。
他那时的样子,感觉跟他偷了龙之宝玉这件事,根本是天差地远的两码子事。
「其实你。」
蕾娜丝仿佛梦呓一般、低声自语着。
眼前浮现出路西欧那副看起来很悲伤的表情。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不断地动着。
蕾娜丝专注地凝视他嘴唇的动作。接着,他的声音就在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我想跟你说。
音量渐渐大了起来。
我想跟你说我觉得,这件事我非说不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她觉得,当时他的表情非常认真。或许,其实他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态,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让他甚至想使用水镜表达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注意聆听他的话呢?
蕾娜丝抿着双唇。
请你收下这个。
路西欧的幻影扔了什么东西过来。透过激起涟漪的水面被扔进她手中的东西,是一个耳环。那是个小小的耳环,而且只有一个而已。
这应该是他心中的某种思念,变成实际物体之后的样子吧?
他的想法确实地传达给蕾娜丝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愤慨。
他的行动,就只是属于私人的性质。只是为了传达如此渺小的想法,就越权使用了水镜。不管怎么想,都只会觉得这是愚蠢、错误的行为。
可是。
我知道。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他宁愿冒着犯下大错的危险,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是吗?
可是,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蕾娜丝从怀中取出他扔过来的耳环,仔细检视着。
请你收下这个。
耳环穿过水镜、激起涟漪,路西欧的模样被水的涟漪扭曲了。
丁涟漪?」
蕾娜丝感到疑惑,突然抬起了头。
刚才芙蕾的说法是,龙之宝玉被传送到米德加尔特的证据,在于水镜上头留下了涟漪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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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涟漪,不就是路西欧将这个耳环扔过来的时候所引发的吗?
这样说来,龙之宝玉。
可是,蕾娜丝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不懂。
「路西欧。你到底想做什么?」
蕾娜丝轻声说出这句话。这时,路西欧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
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
什么呢?我会知道什么呢?
蕾娜丝蹙起双眉。
|!至于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所以。
路西欧的声音回荡不已。
对了。
蕾娜丝又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掌心。
耳环只有一个。路西欧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耳环所在的地点。
「可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你说,我会知道呢?」
蕾娜丝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回溯记忆。
还拥有肉体的路西欧迎接的最后一天。
一起驱逐不死者的日子。
前往天界之前,曾去拜访过的路西欧故乡。
回忆童年时期的故事。
蕾娜丝俯瞰在她脚下开展的米德加尔特景色,绞尽脑汁思考着。她不断回想着他的一言一行。
接着,蕾娜丝想到了一件事。
「该不会是。」
蕾娜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即背向曰正当中的太阳飞了出去。
3
路西欧盗走了奥丁拥有的宝珠,并且似乎已经把它送到了米德加尔特。这个谣言迅速地在整个瓦尔哈拉传了开来。
劳利当然也听见了各式各样的传闻。几乎所有内容都是充满诽谤中伤的话语,对于路西欧这个人,除了贬损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认识路西欧的神,到底有多少个呢?每次听到这些恶意中伤的谣言,劳利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在那些传言之中,也有些传言的内容是在谴责所有英灵的。比方说「不是诞生于亚斯天陆的人,根本不了解诸神之黄昏的严重性」:或是「生在米德加尔特那种地方,连人都已经死掉了,但内心不知是否还留恋着肉体的束缚,还是那块沉重的大地,真是件叫人悲哀的事情啊」之类的。或许是因为毕竟还是要并肩战斗,所以就只能讲到这种程度而已。只不过,光是现在可以听到的谣言,就已经讲成这个样子了。想必在自己的耳朵听不到的地方,他们应该会说得更不堪入耳吧?
另外,对于发现路西欧的举动而将之杀害的洛基,也有很多人在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谣言。大概是因为他们发现梵神族的混血儿洛基,竟然能够立下如此功劳,因而产生酸葡萄的心理吧。
在士兵宿舍的走廊下缓步走着的劳利,不禁轻声吁了口气。
路西欧会做出那种事情吗?劳利满肚子都是疑惑。
虽然他们并肩战斗的日子,就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可是从路西欧应对进退的态度看来,他并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而且,也找不出他做那种事的动机。
而且。
因为被洛基逮到、恼羞成怒而对他展开攻击,结果被他所杀。这正是劳利最感疑惑的事情。
在劳利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假设。而且他觉得,这个想法跟他接触过的人们,在形象上确实是吻合的。
注意到走廊的另一边有人走了过来,劳利抬起了视线。
那个人从笔直伸展的走廊前方慢慢走了过来。他悠闲地踱着步子,脸上还带着轻松愉快的微笑。
劳利略为低下了头,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这个瞬间〕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握着弓的手掌也因汗水而湿濡。
走开二、三步的距离之后,劳利停下步伐、回过头去。
几天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浮上心头。
喉咙感觉非常干涩,但劳利还是开了口。他的嘴唇颤抖着。
劳利用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声音呼唤对方,使其停下了步伐。
「洛基先生。」
他回过头面对劳利。那副样子依然是一张看起来非常讨人喜欢的笑容。
「啊,是你啊。之前不知什么时候一起去过亚尔海姆的。」
「我叫劳利。」
「嗯,对了。你是劳利。然后呢?有什么事吗?」
洛基依然微笑着、微微偏过了头。
「是的,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
「那个关于路西欧的事。」
听到这句话,洛基稍稍皱起了眉头。
「他又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在之前那一场战斗之中,我跟他隶属于同一个部队。」
「是喔。」
洛基轻轻颔首,又笑了起来。
「那么,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是的。」
就在劳利准备继续说下去之前,洛基先举手打断了他。
「你以前跟他感情很好吗?」
「啊没有,真要说起来,也不是因为这样。毕竟路西欧跟我是到了天界之后才认识的。不过,当我们在同一个部队的时候,还聊了不少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你们只不过是可以一块聊天的伙伴而已啰?」
「是的所以,我才会觉得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
「怀疑路西欧到底是不是真的偷了宝珠。」
劳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直瞪着洛基的眼睛。
洛基的表情跟平常一样和善。
「或许你不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劳利用力握紧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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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真相说不定是完全相反的吧?」
「嗯,所谓的完全相反,是指什么呢?」
洛基望着劳利,露出觉得这件事很可笑的笑容。为了不被他的气势压倒,劳利狠狠地瞪着洛基。
「也就是说,偷了宝珠的人不是路西欧,而是你!」
「喂喂。」
洛基耸耸肩,苦笑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证据是什么?」
「我没有证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认为土
眼睛继续瞪着洛基,劳利这样回答。
「希望你不要这样没凭没据地怀疑我。啊,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希望能信任朋友的想法啦。」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你就会这么做我觉得你可以办得到。」
洛基的额角微颤了一下。
当时他展现于阿路布之王面前的那副表情,重现于劳利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当我们请求人家出让精灵之弓给我们的时候,你曾经说过,精灵们畏惧的是魔法师。但是,其实事情并不是那样。他们真正畏惧的人,其实是你。」
劳利颤抖着声音,如此说道。
洛基微微皱眉,但他的脸上依然露出跟平常一样的微笑。
「你必定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的人。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假如对方拒绝交出精灵之弓,那么毫无疑问地,你一定会把亚尔海姆整个摧毁,同时把精灵们一只不剩地全部杀掉。你必定会这么做,而且不会有任何犹豫!」
说到这里,劳利停了下来,想要等洛基回话。然而,洛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凝望着劳利。
「但是,你不敢让人产生这种想法,所以才在部队当中编入弓兵跟魔法师,以便制造藉口,说这样就可以放火,把整座森林烧掉。」
「原来如此然后呢?」
「这次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你想要龙之宝珠,所以打算找别人帮你背黑锅。因此,你才把路西欧杀了。你为了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当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吧?而且,你根本就可以做得到!」
说到这里,洛基发出了低沈的笑声。
「原来如此,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他以冷漠的笑容望着劳利。
「不过,有一个地方你说错了。别人要怎么评判我,我根本就无所谓,也没有什么敢或不敢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要是不小心立下了什么功勋,因此被升到军队中的某个重要地位,那么一来,我要自由活动就很困难了。而且,我本来就讨厌在那种地方引人侧目。」
跟刚刚不同,洛基浑身上下散发出冷酷的气息。他缓缓地走近劳利。
劳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咦?」
「你获得的『真相』,也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讲难听点就是妄想。即使你有这样的妄想,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全身汗流浃背、湿成一片。但劳利还是使劲地张开抖颤的唇、发出声来。
「我要揭发你的所作所为。还有,请你把宝珠放回原来的地方。」
「做这种事情有何意义呢?况且,已经消失的灵魂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再说了,我刚刚才讲过,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谁会相信你的妄想呢?不过,跟我比起来,那些家伙或许宁愿相信英灵的话。」
洛基轻声笑着,肩膀上下颤动起来。
「这样一来,就非得请你闭上嘴巴不可了。」
洛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砰咚。那是力道强得仿佛被扯裂一般的悸动。
劳利迅速从腰间的箭筒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看到拉满的弓对准自己,洛基的动作停了下来。
现场一片沉寂,简直连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喉咙干渴,几乎不能呼吸。
扶着箭上羽毛的指尖颤抖着。
劳利眯起眼睛,睨视着箭尖指向的洛基。
飕地一声,洛基举起了手。他的手覆住了面孔。
「来啊,你要怎么做?」
洛基的声音好像可以刺穿身体一股。
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他的眼神。目光十分冰冷。
一道寒意传过背脊。
嘴里喀答喀答作响的咬牙声,听起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洛基往前踏出了半步。
感觉心脏被勒的不能动弹了。
「呜。」
为了从压迫感中解脱,劳利松开了紧拙弓弦的手指。
箭矢像是要撕裂空气一般射了出去。
一晃。洛基的姿态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箭矢深深插入洛基的左肩。
劳利大口喘着气,将视线栘向洛基的面孔。
一张阴森冷彻的笑脸正望着他。
「你攻击我了。」
洛基笑着开口。
「身为朋友,你无法原谅杀害路西欧的我。所以,你对我发动攻击。而我因为害怕的关系,就连你也杀掉了喔。」
感觉浑身上下好像都冻结了起来。劳利抽出第二枝箭,搭上弓弦。
那只手对着劳利伸了过来。
对准面孔,劳利射出了箭。
洛基略略扭了一下头。
箭就擦过他的颊边。
洛基的唇角冷冷地扭曲。
劳利慌忙地又将手伸向箭筒。
就在瞬间,洛基已经逼进到眼前了。
四只眼睛在极近距离之下相对。
身躯因极度恐惧而紧张起来,全身被一片绝望覆盖。
喉咙被抓住了。指甲嵌入肌肉。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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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声音流泄而出。
渴求呼吸的嘴裂了开来。
弓从手中滑落下来。
「再见了,劳利。你要恨的话,就恨你那太过敏锐的直觉吧。」
没有任何高低起伏的语气。
洛基的目光中带着蔑视。
剧烈的压迫感。
喉咙周围有着如同灼烧一般的滚烫感。最后,劳利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4
蕾娜丝降落在大地之上。
寒风沿着山脊呼啸而下。
花儿在这一带盛开着,雪白的花办漫天飞舞。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花办,飞舞时闪耀着洁白的光芒。
在这片被钤兰花覆盖的草原,当蕾娜丝看见立于一角的老旧岩块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人的墓这东西,是我当时能办到的唯一一件事。
路西欧曾经望着这块岩石如此说道。
蕾娜丝缓步走向那块墓碑。
飕地一声,某种恶寒掠过手臂。
蕾娜丝眯起眼睛,怒视周遭。
在岩石墓碑的阴影之下,隐约看见一个非人之物的手腕。
「是不死者吗?你在那里干什么!」
蕾娜丝怒吼着,飞奔过去。
「我在品尝啊。」
答腔的是一个浑浊的声音。
不死者的手触及岩石。
「累积于这个空间之中,沉淀在这里的悔恨,实在是太美妙了所以我才来品尝它。」
从墓碑的阴影之下,可以窥见不死者的脸上露出忘我的笑容。
蕾娜丝拔出了剑。
「污秽之物啊,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咿!是女武神!」
不死者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蕾娜丝的剑贯穿了它的右眼。
不死者的身体被蓝白色的火焰裹住,化为尘埃消失了。
蕾娜丝还剑入鞘,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她又再度看着那块墓碑。
在皎洁明月的映照之下,由于风雨而脏一行朽损的岩石,映照着淡淡的光辉。
这本来是我要给她的东西。
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
路西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响起。
「一定在这里。」
蕾娜丝一面低语着,一面将手放在墓碑上。
「抱歉,我要打扰安眠的你了。」
蕾娜丝闭上眼睛,对长眠于这个墓碑底下的少女献上默祷。
在这静谧的空间之中,只有寒冷的风呼啸吹过。
铃兰花的叶子发出沙沙声响,划破寂静。
蕾娜丝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的两手用起力来,稍微推动了埋在土中的岩石。
岩石滑开,发出叩隆的声响。
但是,当蕾娜丝看见出现在底下的景象时,却不禁倒抽一口气。
「这这是。」
这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洞穴而已。
而她持有的耳环,另外一支就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蕾娜丝以颤抖的声音说着,将手伸向耳环。
为什么里面空空如也呢?少女的遗体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为何,这样的疑惑让蕾娜丝浑身发抖。
膝盖为之一软。
蕾娜丝像是跌坐到地上一样,身体蜷缩着。
视线范围内只见一片泥土的颜色。
蕾娜丝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恐惧。
这少女普拉琪娜。
钝重的痛楚掠过胸际。
普拉琪娜普拉琪娜普拉琪娜。
某人的声音在耳膜深处反覆回响。
在喊我。有人在喊我。
蕾娜丝模模糊糊地这么认为。
就在这个瞬间,各式各样的声音跟影像,像一股浑浊的洪流翻涌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娜丝惨叫着倒在地上。
怎么了,女武神!
什么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流杰与梅儿缇娜随着声音从她身体里飞了出来。
他们两人站在蕾娜丝的背后,很担心地望着蕾娜丝。
「发生什么事了,女武神?」
梅儿缇娜伸出了手。
蕾娜丝转头望着她。
她看见了梅儿缇娜流露关心之情的面孔。
那股悸动既激烈又紊乱。好像有什么声音跟耳鸣一样响个不停。
视线模糊了,连梅儿缇娜的脸都看不清楚。
在那当中,浮现了另一张脸。
是路西欧。这张路西欧的脸,跟她所认得的他相较之下,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啊啊。」
在摇晃的视野当中,蕾娜丝潸然泪下。
普拉琪娜普拉琪娜普拉琪娜。
在耳中的深处,呼唤她的声音回荡不已。
5
「普拉琪娜。来,快点!普拉琪娜!」
他如同梦呓般反覆说着这句话,用力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去。
夜晚的森林。从村后的小路出去之后,有片森林延展于山中。他们就在这片森林里。
「路西欧钦,路西欧!」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一心一意只管往前跑。普拉琪娜好几次在他的背后呼唤着,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
好害怕、好冷、而且,好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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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晚是满月,可是在茂密的森林当中,还是非常的幽暗。
匆匆忙忙地从卧房的窗户被拖出来的普拉琪娜,身上只穿着睡衣跟一件披肩,甚至连鞋子也没穿。
到底往前跑了多少距离呢?回头一看,早就已经望不见村子里的灯火了。
赤裸的双脚直到刚刚为止,都还在发冷作痛。可是,现在脚上的感觉已经开始慢慢淡去厂。
突然之间开始觉得不安。拉着自己的手跑在前头的人,真的是路西欧吗?当那头金发转过头来的时候,会不会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或者,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人的脸呢?
「路西欧!」
普拉琪娜用力扯了一下路西欧的手。
路西欧的身体整个往后倒,终于停下脚步。
「怎么了?普拉琪娜?」
路西欧转过头来。眼前所见的脸,是自己熟悉的路西欧,普拉琪娜稍梢安心了些。可是。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可怕。
「我们还是回去吧。」
普拉琪娜畏畏缩缩地这样说道。
她还没有完全相信路西欧所说的话。不,也可能只是她并不愿意相信路西欧所说的话。
路西欧敲开了普拉琪娜卧房的窗户,把她从家里带了出来。他说,再这样下去,普拉琪娜会被卖给人口贩子。
「你在说什么啊?」
路西欧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可是你说我会被卖给人口贩子,这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一定是路西欧你搞错了吧?」
普拉琪娜甩开了路西欧的手。
「我去问妈妈!」
普拉琪娜正准备沿着原路回去,路西欧却用力抓住她的手。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老实地告诉你嘛!」
路西欧的语气让普拉琪娜浑身上下都开始发抖。
「要是你现在回去,那么在你被卖掉之前,一定连家门都不会让你踏出半步的!」
「不会有那种事的啦那种事。」
被路西欧的语调跟表情吓到的普拉琪娜,说话的声音变小了。
母亲的声音在耳畔响着。那是当母亲看到普拉琪娜他们要逃走的时候,从窗口怒斥的声音。
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还来!
把她还来,你这肮脏的小鬼!
普拉琪娜,回来!你跟那种小鬼到底要去哪里啊!
我说回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你养到这么大的?
给我回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东西!
普拉琪娜紧闭双眼、摇了摇头。
「现在,妈妈一定在担心我。」
路西欧抿着嘴唇、低着视线,看起来好像正怒视着地面。
「钦。回去吧路西欧。」
路西欧拾起头来,用一双像是在瞪人的眼神看着普拉琪娜。
「有一群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奇怪的人来过吧?」
下午那群男人的模样浮现于脑海当中。
*
「钦,普拉琪娜。要不要去山那边玩呢?」
路西欧在村子的大路上叫住她,带着满面笑容这么说着。
普拉琪娜因他的笑容而感到苦恼,表情稍稍黯淡了些。
「那个对不起。」
普拉琪娜一面说,一面垂下头。这时,好像有什么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又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
粗哑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是母亲的声音。
普拉琪娜畏缩着身子,抬头仰望母亲。
高扬粗眉的母亲,以锐利的眼神俯视着普拉琪娜。
「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你的工作堆得跟山一样高。叫你去提个水,到底要花掉多少时问?喂,快点给我去!」
吼完之后,母亲就像是要把她扔出去一般,在普拉琪娜肩上推了一把。
普拉琪娜往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当她再度回过头的时候,母亲已经没有在望着她的方向了。此时她正满脸怒容地瞪着路西欧,用很难听的话数落他。
「你也一样。你不过只是个在又小又脏的村庄里出生的小鬼而已,离我家女儿远一点!再怎么说,我家女儿都是。」
母亲的声音突然打住了。她带着吃惊的模样,奔向村子的入口。
往母亲大步飞奔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那就是客人吗?
普拉琪娜一面想,一面偏过头。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呢?贫困的普拉琪娜家,迄今为止从来没见过客人。就连亲感也从来没有到过家里。
而且,那些男人的穿着打扮相当体面。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家里拜访的客人。
普拉琪娜受到那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影响,觉得他们有些不太对劲。
正在跟男人们说话的母亲,做了个欢迎他们的手势,随即转过身来。
糟糕。要是在这里继续发呆,又会被骂了!
普拉琪娜慌慌张张地奔向通往泉水的路。
她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转向路西欧。
「对不起喔,路西欧。下次再去玩吧。」
可是,她的话似乎并没有传到路西欧的耳中。他只是笔直地盯着母亲跟男人们站立的那个位置,完全没有注意到普拉琪娜。
*
「那些人之前也来过我家。」
路西欧像是要吐露些什么似的开了口。
「咦?」
普拉琪娜讶异地叫了起来。
路西欧瞪着地面,咬着嘴唇。
「然后隔天,我妹妹就不见了。不管我问了多少次『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爸爸跟妈妈都不肯回答我。」
路西欧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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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会吧?可是我不是听说她生病死掉了吗?」
「疾病会让一个人消失吗?会让人消失得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吗?」
路西欧以反驳般的表情望向普拉琪娜。
普拉琪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回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
「她她。」
每当路西欧发出抖颤的声音,空气就会被他呼出的气染白。
凝望他的普拉琪娜往前踏出半步。
「一想到要跟普拉琪娜分开,我就。」
路西欧抬起头来这样喊着。彼此的视线交会了。
普拉琪娜微笑着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所以,你才会带我出来吧?」
「是啊。」
路西欧用力点点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会保护普拉琪娜的。绝对会保护你的!」
路西欧的手非常温暖。
那份温暖将刚刚已经忘却的寒意,又重新唤了回来。普拉琪娜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寒气,身子微微发抖。
路西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的上衣披在普拉琪娜肩上。
「咦?」
满头雾水地回望他,只见路西欧咧嘴一笑。
「来,走吧!」
被路西欧拉着的普拉琪娜,又开始往前跑了起来。
*
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出的声音已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
对着天际放声痛哭。
一轮大大的满月,悬挂于染着夜色的天空当中。
啊啊啊啊。
发出呜咽声的她,仰头望着因泪水而显得模糊的月亮。
一阵寒风掠过。
铃兰的白色花办漫天飞舞。
散发妖艳白光的花办,高高地飘荡在月亮之前。
那副景象,跟当时的天空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在他的怀抱里,临终之际所见到的天空一样。
*
究竞走了多远呢?就在被寒冷与疲惫折腾得快哭出来的时候,道路开始渐渐形成缓慢的斜坡。
「从这里继续走下去,一定会走到地势开阔的地方。」
路西欧依然向前看着,如此说道。
「嗯。」
普拉琪娜略略点头,答了腔。
路西欧的声音,稍稍减轻了她的不适。
「就快到了。」
打从刚刚开始,路西欧就一直反覆念着这句话,就好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他一定也感到不安吧?每次,普拉琪娜都一定会回答他说「嗯,是啊」。
可是,在那个时候,普拉琪娜却忘了要回答。
透过前方林木中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巨大的满月浮在夜空之中。她的视线就这样为之俘虏了。
「怎么了吗,普拉琪娜?」
路西欧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你看,月亮好漂亮喔。」
普拉琪娜仰头向着天空,这样回答。
「咦啊,真的耶。」
路西欧一时之间露出迷惑的神情,但他也随即跟着仰头,看向天空。
普拉琪娜又仰望了月亮好一阵子。在这仿佛足以让人结冻的寒冷当中,她觉得那月光仿佛很温暖。
「普拉琪娜,看那里!」
突然之间,路西欧大声叫了起来。
普拉琪娜惊讶地转向他所指的方向。
在他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森林的出口。
「来。走吧,普拉琪娜。」
「嗯。」
两人开始奔跑起来。
拼命奔跑、穿过林木的缝隙之后,他们两人终于冲出了树林。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首先跃入视线当中的,是范围极为辽阔的黑蓝色夜空。接着,是散布于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淡淡白光。
「啊。」
「哇。」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普拉琪娜是因为看到眼前的这般景象而发出惊叹声。可是,路西欧发出的却是好像感到很沮丧的声音。
从周围的景象来看,这里应该还是在高山里面。他们来到的地方,则是在树林当中的一片草原。
散发出光芒的东西,是遍地盛开、将地面掩盖住的白色花朵。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花朵,淡淡地闪耀着光辉。
「好漂亮喔!」
普拉琪娜缓步走近白花形成的草原。
在终年严寒的威尔诺亚出生长大的普拉琪娜,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一大群花同时于一个地方绽放的美景。甜美的香味钻进了鼻孔。
「这地方真的好美,简直就像是天国一样呢!」
普拉琪娜带着兴奋不已的笑容转向路西欧。
「:。不要随随便便地说出这种话啦。」
「对不起。」
路西欧扭曲着表情,普拉琪娜则是笑着回答。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因为心情太好,不管是寒冷还是不安,还是路西欧有些不满的表情,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这里真的是太棒了。
就在她为了摘花而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时,膝盖突然一软。
咦?
眼前的景物摇晃了一下。
普拉琪娜再也撑不住了,双手按在地面。
「这种花。」
只听见路西欧颤抖的声音。
「普拉琪娜!赶快离开这里!」
普拉琪娜拾起脸来,转向他。
「为什么?再在这里待一会吧。」
她满面笑容地回答,却看见路西欧的表情扭曲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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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这里所有的花都是钤兰!」
路西欧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一面高喊一面飞奔而来。
「铃兰?原来这种花叫这个名字啊。」
「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听说过,钤兰是一种有毒的花。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可是会死掉的。我们快点走吧!」
「明明就这么漂亮。」
普拉琪娜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脚却失去力气,身体也往前仆倒。
是因为花的毒素吗?
普拉琪娜这样想着。
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听到什么声音,这也是因为毒素的关系吗?
感觉自己的触感好像正逐渐从手脚的前端开始褪去。
「普拉琪娜!」
路西欧伸出手臂,搂住了普拉琪娜。
普拉琪娜拾起头,望着他的脸。回望着她的路西欧,流露出十分担心的表情。那张脸看来有些模糊。
「钦路西欧。」
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或不安。
大概是因为置身在一片漂亮的花海之中吧。也可能是因为路西欧就在身边的关系吧。
「如果就在这里一直睡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很轻松地死去呢?」
普拉琪娜如此说着,同时轻笑起来。
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你在说什么啊!」
路西欧的眉头直竖。
「已经够了。」
「普拉琪娜!」
「我已经厌烦了!」
普拉琪娜用尽全身的力量、放声说着。
路西欧流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
寒风掠过,铃兰的花办被吹得飞舞起来。浮在空中、迎着月光,散发妖艳的色泽。
脑海当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她横眉竖目、嘴巴张得开开的,那是斥责普拉琪娜时的脸。还有母亲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击打着自己的脸颊、背脊、屁股的样子。
接下来浮现的是父亲的模样。一面灌酒、一面用好像在看仇人的眼神望着普拉琪娜,那就是父亲的脸孔。还有暍醉了之后,肆意向普拉琪娜或母亲丢东西的父亲。
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是那么喜欢他们我明明拼命的努力过了可是,爸爸跟妈妈从来都不夸奖我从来不对我好爸爸也是妈妈也是一次都没有过。」
普拉琪娜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路西欧始终望着她,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的脸孔有些模糊。
每当望着他的脸,父亲跟母亲的身影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路西欧在一块时的回忆。那些回忆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浮现出来。在村子里,或是在附近的野地里、树林里一起玩的记忆,还有一大堆林林总总的小事。
「对不起,路西欧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非常快乐。每次都是这样可是跟那些事情比起来,有更多痛苦的事情悲伤的事情实在多得太多了已经不想要了全部我好想把它们全都忘掉。」
感觉有温暖的水滴打在脸颊上。
咬着嘴唇的路西欧瞪圆了眼睛,凝视着她。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当中,缓缓地滑落下来。
普拉琪娜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死了之后还会再投胎转世吗?」
月亮被云挡住了吗?
光辉慢慢从视野中消失,渐渐看不见路西欧的脸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能不能再一次在一起呢?」
四周化为一片漆黑。不管是满天飞舞的花办、巨大的满月、路西欧的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全部都已经看不见了。
「普拉琪娜!」
仿佛听到路西欧远处呼唤着.
「我会跟你在一起,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快睁开眼睛啊!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请你睁开眼睛啊!」
感觉自己被紧紧抱着。有张脸紧贴在自己的颊边。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似乎有这样的一丝感觉。
「日拉琪娜!」
路西欧的哭喊渐渐远去,音量也逐渐变小。
就在普拉琪娜的意识落入一片黑暗当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她被强烈的光芒包围住了。
光线慢慢减弱,淡淡地映照出周围的世界。
普拉琪娜浮在半空中。
往脚下看去,还可以见到路西欧抱着自己的躯体哭泣的样子。
「路西欧。」
普拉琪娜想要对他伸出手,可是身体的动作却不听使唤,无法活动。她只能眼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看来,好像要升上天界了。
蕾娜丝蕾娜丝。瓦尔奇丽亚。
从那遥远地、高高在上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知为何,普拉琪娜觉得那个声音是在呼唤自己。
6
记忆宛如一污浊的洪流一般席卷而来。
「呜呜呜呜。」
蕾娜丝发出如同呻吟一般的呜咽声,紧紧握住双拳。
手指在地面上留下抓痕,连泥土都一起握在掌心中。
我不会忘记,绝对不会忘记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忘记你的,怎么可能忘得厂.。
路西欧的喊声在脑海中回荡着。
「我我。」
泪珠滚滚而下,一滴滴掉在地面上。
路西欧真的记得。他也一直相信着。而且,他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在模糊视线的正中央,有一团小小的白色光辉。那是路西欧留下的一只耳环。
「路西欧对不起,路西欧。」
蕾娜丝想要伸手去抓那只耳环。
就在这一瞬间,剧烈的热量于她体内的深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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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蕾娜丝按住胸口、发出惨叫。
「女武神!」
「女武神!」
站在身边的亚流杰与梅儿缇娜同时蹲下身,并且朝她伸出手。
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蕾娜丝紧揪着胸口,身体痛苦地扭动着。
她一面扭着身子,一面甩开两人伸向她的援助之手、拔腿狂奔起来。
在胸口翻涌的灼热之块正逐渐扩大。
跟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记忆浊流流进了意识里。
你是瓦尔奇丽亚啊?
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是布拉姆斯。
你看到这家伙,也依然什么都。
布拉姆斯用低沈的声音说着话,并将视线转向宝座的头顶上。
在视线的前方,可以看到一个女孩身穿淡绿色的钟甲,被封在水晶块当中。
希尔梅莉雅对了,她是我的妹妹。
我们本为一体。为了夺回她,我们必须战斗。
对,我们就是为此而战斗到现在。
一直以来都在战斗,并且反覆转生。
正是如此。我们不断转生,在人和神之间来来去去。所以,我才会遇见他。
哼,真是愚蠢至极!你我们并不是人类。你自己说,像那样的萍水相逢,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他为了我。
就因为一个人类的生命而如此动摇?你以为那样的芝麻小事,可以跟我们身负的使命相提并论吗?
不是那样的我我所做过的事情。
够了。你果然办不到。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是?
接下来就由我来办。奥丁大人是这样命令我的。
咦啊姊。
不断膨胀的热量,终于吞噬了她的全身。
「啊!」
随着整个身体膨胀破裂的感觉,蕾娜丝失去了意识。
7
女武神蹲跪在地上哭泣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自己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可是,看她的那个样子,感觉起来跟什么「命运的女神」、「遴选灵魂之人」,或是「死神」、「女武神」这类的头衔,都实在是天差地远。
「路西欧对不起,路西欧。」
她任由夺眶而出的泪水滚滚而下。对着藏在岩石下方、沾满泥土,看来十分老旧的耳璟伸出了手。
路西欧?那个青年做了什么事?
梅儿缇娜笔直地盯着女武神,轻声叹了一口气。
突然,女武神露出极为痛苦的样子。
「不!」
才听见她大叫起来,就看见她按住胸口、痛苦挣扎。
「女武神!」
梅儿缇娜蹲下身,对她伸出手。
站在旁边的亚流杰也一样,准备搀扶女武神。
可是,女武神却挥开了他们的手,拔脚往前狂奔。
她大口喘着气、紧揪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在钤兰丛中奔跑。
这时,另一种异状出现在她身上。一个小小的光点出现在她的胸口附近。
霎时,光芒膨胀起来,开始吞噬女武神的身体。
因为那光芒实在是太过眩目,梅儿缇娜不禁闭上了眼睛。
「啊!」
女武神的惨叫传入耳中。
光线散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女武神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原地。
「女武神你究竟?」
梅儿缇娜出声叫她,但看到她回头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在月光映照之下的女武神,身穿漆黑颜色的铠甲而且,脸上还带着冷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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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倒下的人们
走向他们期望的终点
也走向他们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1
端坐于宝座上的巨人族之王,用仿佛可以射穿他人的眼神往下俯瞰。
在他周围的大地,全都被冰雪所覆盖。在亚斯天陆之中,只有在这一带才可以见到此番景象。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仰头望向天空。开展在上头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跟瓦尔哈拉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只有空气非常的寒冷。
「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跑来这个地方的呢?」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随即将视线转回王者的身上。
「再怎么说,你都不可能是以奥丁使者这样的身份来访的吧,洛基。」
「不愧是梵神族之王苏尔特,一切正如您的推测。」
洛基单膝跪在积着冰雪的大地之上,如此答覆。
「我不想听毫无意义的谗言。你有什么事要说?」
「是!」
洛基站起身,望着身躯深陷宝座当中的苏尔特,歪着嘴笑了起来。
「奥丁正打算作些什么,以及他到底有多么危险,您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我可是完全无法掌握呢。」
苏尔特轻轻哼了一声、笑了出来。
「跟他相比之下,对于身为自己主君的奥丁,也可以轻易直呼名讳的你,我还觉得比较危险。」
「您说笑了。」
洛基的笑容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有眉毛稍微动了一下而已。
「那么您的意思是,关于奥丁的策略,您也完全不知情。是吗?」
「真要说起来,我跟那家伙周旋也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他那些可以称为谋略的东西,我知道的可是数也数不清。其中有哪些是你所谓的策略呢?」
苏尔特以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用看起来似乎有点轻蔑的目光俯视着洛基。
「我的意思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最终战争也就是『诸神之黄昏』,他所要的几个计策。」
「为了『诸神之黄昏』啊。」
苏尔特的表情稍稍扭曲,吁了一口气。
「怎么?」
「不。」
苏尔特缓缓摇了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那么,你所谓的策略,就是差遣命运的女神去搜集人类灵魂这件事吗?」
「不是那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听好了,巨人族之王。包括原本就已经属于他的神枪亘古尼尔在内,奥丁已经获得四宝当中的三宝了。」
「好像是这样吧然后呢?」
「您竟然说『然后呢』?您好像还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这么认为吗?」
苏尔特皱起了双眉。
就在这时,强大的压迫感朝洛基席卷而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寒冷了。洛基下意识地清清喉咙,咽下一口口水。
「失礼了。」
洛基喘息地说道。
苏尔特扬起嘴角,微笑了一下,又像是倒回椅子里面一般坐回宝座之上。同时,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洛基长长地吁了口气。
「所以说,你到底有什么事?你应该不会是想要拿那种无聊至极的话题,来打扰我的耳根子吧?」
「梵神族之王苏尔特啊。我认为,将来的世界应该不是由力量统治,而是透过仁义来统治。」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认为您才是最适合担任诸神之王的人选。请您先看看这个。」洛基语毕,就朝苏尔特伸出手来。一颗散发出鲜红光辉的宝珠,就在他的掌心当中。看到那东西,苏尔特的眉头动了一下。
「您应该晓得吧?这是四宝之一龙之宝玉。我从奥丁那里把它带了出来。我希望您能够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苏尔特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笑着。
「另外,还有这几样。」
洛基话才刚说完,现场就突然出现了两只魔物。其中一只是拥有巨大翅膀的龙,另一只则是披着漆黑颜色的毛皮、外形像一头狼的魔兽。
四周的卫兵见到魔物突然出现,纷纷变了脸色,全都伸手按住剑柄。苏尔特立刻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
「这只翼龙名叫布勒德温,是冥界尼否海姆的女王海尔寄放在我这里的。在这家伙的肚子里,已经吞进了四宝的最后一样,也就是魔剑『烈焚天』。另外,这一只狼叫做芬里尔,是我身边最强的魔兽。」
洛基望望站在背后的两只魔兽,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既然有这么多的力量,就连奥丁都不足为惧了。您认为呢?」
面对正在等待答案的洛基,苏尔特小小声地叹口气。
「没什么不同。」
苏尔特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轻声地喃喃自语。
「你跟奥丁一模一样。为什么你们都想要用力量来解决事情?为什么都要刻意引发本来应该可以避免的战争?说穿了,今天这场战争的起因,其实也只是奥丁杀害了吾人的母亲尤米尔,并将她的头带走了而已。」
苏尔特淡淡地说着,对洛基投以质问的眼神。
「原来如此不愧是仁义之王。您所说的话是正确的。」
洛基放声大笑起来。
苏尔特扬起眉毛,表情变得险峻起来。
掌心中的龙之宝玉散发出令人忌惮的鲜红色光芒。
「然而也很愚蠢。」
宝玉发出的光芒将洛基包围起来。
同时,他背后的两只魔物也开始行动。
卫兵们一个个倒下,有的人上半身被芬里尔吞掉,有的人身体被布勒德温的爪子撕开。原本一片洁白的冰雪大地,染上了深红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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